2018年我就讀台北成功高中時，曾隨建國中學、靜心中學的同學赴山東濟南、青島等城市，並與當地學校交流，在與大陸學生互動的經驗上並不陌生。當時深刻體會到雙方互動自在、熱情、親切，沒有太多隔閡，也期許將來有機會，必定要再來交換、走訪，體驗大陸的風土民情，認識此地的青年朋友。

時隔5年終於有機會再訪中國大陸，沒想到就是跟馬英九前總統一起出行，別具意義，當然也極其敏感，我自能感知當中風險，也做好一定心理準備。

5年時間滄海桑田，兩岸走向對抗，美中更加敵對，地緣政治風險增加，新冠疫情、俄烏戰爭、種種全球化的裂解與重新融合，連帶影響我們觀察兩岸與世界的態度。而在一般臺灣青年中，對中國大陸的印象，似以負面居多。

「仇中」情緒的增加從政治一路下滲到大眾，敵對下又遇到新冠疫情肆虐，既有互動管道戛然而止，當年我高中赴山東參訪的交流活動同樣停辦，迄今尚未恢復。兩岸失去互信與交往的這幾年，我們透過網路社群認識中國大陸，又因為某些「小粉紅」、「戰狼」的言論特別偏激，使我們又多一層對大陸的敵意。

沒有實體走訪與互動機會，也就難建立客觀的認識與理解。我們往往透過社群媒體，獲得「經過多手」的中國大陸消息，也常令我思考，中國大陸是否真是如此？於我而言，現在的中國大陸到底是什麼樣子？成為這次旅行的必答題。

這一趟下來，我看到中國大陸的高速發展，著實令人驚艷，但也對某些現象與事物態度保留。我們當然也能理解，這可能是我們這輩子去中國大陸會受到最高規格的待遇，看到的肯定也是北京想要給我們看到最好的一面；在沿海經濟帶、長江富庶流域外，還有很多社會現象需要長時間發覺，12天實在難窺全貌。我相信同行的學生都有客觀評斷、獨立思考的能力，對於觀察現象自有公評，但至少不會走向極端的以偏概全。

在大陸的那幾天常被勉勵「讀萬卷書，行萬里路」。中國大陸究竟如何，自己去看最了解。就像臺灣有人說他們的高鐵沒有「靠背」，自己去搭搭看不就知道了？反正我的那個座位有，而且我坐在上面還睡得特別香甜。

我自豪臺灣的好，但不代表我要把中國大陸貶得一無是處，或是只要看到中國大陸的消息，就要戴上先入為主的有色眼鏡。如果都知道媒體會以偏概全、報不實訊息，那怎麼就沒有去評斷某幾家特定媒體報的中國大陸，是真是假呢？

在大陸的某天看到一則有趣的新聞：《自由亞洲》報導，幾個臺灣名嘴在我們出發前幾天，於某政論節目上批評這趟旅程「馬英九就是去談統一的」，結果被「亞洲事實查核實驗室」進行事實查核，發現這些名嘴的表述和馬英九基金會蕭旭岑執行長的原意差距極大，「明顯為斷章取義」。

真正的事實查核，是各邊都客觀公平的「查核」，而不是帶了有色眼光、預設立場的「過濾」，篩掉我不願意承認為「事實」的新聞。如果對於中國大陸，或是有關中國大陸的任何事，總是先入之見抱有偏頗或歧見，又怎麼能期待雙方正常交往？

令人欣慰的是，儘管政治對抗逐步激烈、互不相讓，但兩岸學生交流的當下，這些紛擾都被拋去腦後。雙方交流上的真誠與熱情，自2018年到現在，依然沒有改變。互動當下的「溫暖」真實存在，就算確有「偏見」，那也是把它留給了鍵盤。

「感動」是這次學生交流下來，我最深刻的感觸。感動在於兩岸學生互動起來，依然5年前那樣熱切自然，沒有因為這些年兩岸政治對立而有尷尬或糾葛。美中不足之處在於，我們能自由交流的時間還是太短，如能有更多自由互動，或是學生帶領校園導覽、城市走訪，那必然會是另一番交流風情。

三所大學交流會後，雙方學生都熱情交換聯絡方式，的確如馬總統所說「渾然天成，欲罷不能」。在上海南京東路我們也遇到好幾位熱情復旦同學，還與我們合影留念；回臺灣後我也與幾位大陸同學保持聯絡，分享各自生活、課業、未來。

極端人士，兩岸都有。但我相信愛好和平的人，仍是多數。如果因為少數極端在網路上講話特別大聲，就以偏概全取代其他更多數善良和平的人們，破壞感情與互信，那真不是「遺憾」二字能道盡的。

我始終認為，兩岸尤其是青年，更有交流、互動、理解的必要。有了對彼此的認識，才不至於產生對對方的偏見與誤會。學生可塑性高，也相對較不受政治所干擾，在互動上能更自然自在，未來兩岸關係發展才更能所期。現在兩岸都如此仇視，在此氛圍下，如果連新一輩年輕人都對彼此抱有敵意，想跟對方脫節、對抗，那又怎能期待，未來兩岸關係能夠改善？

層次再拉高，因地緣所致，兩岸不可不交流，不能不對話。當前情勢嚴峻下，兩岸更需要保持最低限度、暢通、即時的協商與溝通管道，也才不至於出現擦槍走火與誤判。未來如情勢有變，則兩岸應尋求互動上之默契，從經濟或其他軟性議題開始，逐步擴展交流，慢慢拼回兩岸零碎的互動拼圖。在這之中，兩岸人民對雙方的認識與理解，將是最根本的基礎。

這次訪問極其冒險，但也凸顯它的難能可貴。尤其在兩岸關係冰凍緊張之際，這趟旅程起到了拋磚引玉的作用，告訴我們：原來兩岸在衝突對立之外，一直都還有「和平交流」這個選項。

而和平交流的前提是：放下歧見。

我想，這也是這趟旅程的最大意義。

本文轉載自遠見《馬英九和平之旅》特刊